所以倡導三光運動:在高張的火傘之下,在硬繃繃的黃土地上,光頭、光背、光腳,要不是腰間還有一條短褲,那就像一群原始的野人。這個運動,一直到了民國三十九年(西元一九四〇年)秋天以後,才告結束;直到民國四十年(西元一九五一年),美援恢復了,軍人的生活才有了改善。現在我尚存有當時的兩張團體照片,看來像是一群猿猴。
大家最感傷心的,是把長頭髮一律剪光了,既覺得像是做了囚犯,又因為新頭皮經不起烈日的曝曬,曬起了水泡,痛得哀哀地叫。這一點,大家就羨慕我們幾個和尚兵了,我們的頭本來就是光的,所以也省了這一場煩惱。
其實,苦的還在後頭。
因為衣服太少,不夠換洗,只有在每天的午後,帶我們去塘裡洗澡時,順便浸一浸,不用肥皂也沒有肥皂可用,擰一擰,披在塘邊的草上曬曬乾,再穿著回營房;沒有草蓆,大家睡在稻草鋪的磚砌地上,早晨起來,身上還沾滿了被汗汁黏住的稻草葉。玻璃廠的四周,圍起了兩人多高的竹籬笆,也設了五、六處哨崗,大門口,除了值星官帶隊,個人無法出去。事實上,一堂接著一堂的操課,也無暇容許個人外出。一天接一天,天天都是「立正稍息」、「原地轉法」,有的人學得很不耐煩,有的笨瓜還把左右轉法弄不清楚。上海時所稱的知識青年軍,青年是對的,知識就未必了,因為未經考試,老粗還是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