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能如父祖先人之希望於子孫的那樣熱切。孔子說︰「父在觀其志,父歿觀其行;三年無改於父之道,可謂孝矣。」孝子尚只能三年不改父道,可見一般人對於父祖先人的遺志家訓,實莫不隨著時日的消逝而漸予淡忘!至於一個民族的思想精神,自皆有其傳統的反顧,但是人類社會的進化,先王與後王是不能偏廢的,然此先王的遺產,已是整個民族歷史的共業所成,而不是單獨個人價值的延續了。
真正要求自己能夠不蒼涼、不孤單,並不是去要求外力來彌補自己和安慰自己,而是以自己的力量去彌補他人的蒼涼與孤單,唯有把我自己的蒼涼感徹底忘掉,自己才會從蒼涼的痛苦中得到解脫。顯然,以常人的看法,即或人格崇高如聖人,他們亦當有其蒼涼之感與悲切之情,並且較諸常人更為深沈,常人少有相互通契的朋友,聖人當更少有相互通契的朋友,因為聖人的胸懷,常人對之,總是莫測高深;相反地,道高魔也高,如果真是一位以救人救世救眾生為本懷的聖人,必也會有很多人把他當作敵人來攻擊!但是,凡為一個真正的聖人,他們的心境是非常平靜的,他們把一切眾生的痛苦看成自身的痛苦,除瞭解救眾生的痛苦,沒有別的要求可言,因他們徹底忘卻了自身的利害,所以看一切眾生的事等同自己的事;唯有在這樣的心境下,他們才真能超越了蒼涼的人生之感!
(一九六二年五月於美濃,刊於香港《人生》雜誌二七八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