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記得童年時代的中國農村還沒有電燈,最初只有菜油燈,只偶爾見到蠟燭和燈籠。後來有了煤油燈,當時稱為洋油燈或美孚燈;直到電燈出現之後,就不再習慣使用光度微弱的照明工具。這次在威爾斯地方的禪七期間,因為沒有電燈,倒使我對於照明設備的進化過程大開眼界。英國人有蒐集古物、愛用骨董、保存舊有家具物品的習慣,我看到那裡至少有六種大小不同的照明工具。蠟燭臺有大有小,光度也有強有弱;煤油燈有高有矮,盛油量和燈蕊也有大小多少不等之分。光度最大的是一種用幫浦充氣、用紗泡發光的煤油燈,但是備而未用,如果用它照明,相當於一百燭光的亮度,在五十年前的中國大陸農村,唯於婚喪壽宴的大慶典中才向店裡租來使用。我最初感到不太習慣,到第三天之後,倒覺得只要一小盞燈就已相當光明,甚至沒有點燈,夜間也有相當的能見度。心裡有寧靜感,所需的外在照明便越少。因此第四天凌晨四點,到屋後小院做運動,不需要照明工具,也能找到自己要站的位置。抬頭看到滿天繁星,清楚得似乎伸手可及;舉足踩著遍地的霜針,也好像柱柱見鋒,這是少有的經驗。因此我相信,縱然是失明的盲人,如果心地寧靜,雖不能見色,也能體會到光明是什麼。心裡的光明才是最可靠的。無怪乎過去有一位德山宣鑑禪師(西元七七八~八六五年),參遇龍潭崇信禪師時,龍潭於黑夜點起燈籠又交給德山,德山正要伸手去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