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新生地,雖然肥沃,雖然使得許多的人家翻了身發了財,但在開發新生地的最初幾年,並不是理想中的樂園。每年到了夏秋之際,看到天色變了,雨下大了,風勢緊了,大家都會發愁心焦;說不定在深更半夜,當你正是好夢方酣的時候,長江的水,竟像是剛剛啟口的啤酒瓶,肆無忌憚的急劇上升,沖潰了江邊的土圩,漫過了江邊的土圩,真像有一條怒吼的龍,挾著排山的威勢,一圩一圩地衝了進去,最厲害的一年,竟然連續擊潰了五、六道土堤;堤裡的人家,除非提前遷出,否則,當你剛剛聽到值夜人的鑼聲之時,嘩嘩叫的江水,已像山一樣地壓上了你家的大門,這時候,如果動作快些,還可以攀著梯子,打開屋頂,翻上屋脊,或有一線活命的希望,否則的話,只有死路一條。

我家到了江南,總算幸運,沒有碰到這樣的災難。但當我八歲的那一年,我家已經離江很遠了,我卻親眼見到了這種水災的情景,那是在災後的第二天,風歇了,雨止了,父親拿了一些可吃的東西,帶我去災區慰問我的二姨,二姨的家,雖只一堤之差,險險地倖免於難,她家在堤外的耕地,卻在渾濁濁的江水中,受了三、五天的「洗禮」。

那次的災區訪問,使我怵目驚心,以後一連好幾夜,都還在夢中驚醒。

水,進來以後,過了好幾天,才慢慢地外退,許多人家的房子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