僅僅留下了屋頂在游移漂浮,在許多漂浮物上,偶然還可以看到隻把已餓得半死的狗子或貓兒。男人、女人、小孩的屍體,也是漂浮物的一類;那些把衣服都掙扎光了的浮屍,已經開始在膨脹腐臭。男屍的面部朝下,整個的身體變成了弓形,只有背部的皮肉露出水面。可能是腹部脂肪較多的緣故,女屍的肚子,幾乎是一律朝上,頭往後仰,腳向下垂,成了與男屍恰巧相反狀態的弓形,散開的長髮,隨著屍體,幽幽地漂蕩;你曾見過城隍廟裡的壁畫嗎?那些罪人,上刀山下油鍋,陰森、恐怖,彷彿是這樣的鏡頭,所差的是沒有猙獰的獄卒而已。兒童的屍體,像是中了炸藥的河豚魚,鼓起了小肚子,漂來浮去,偶然還可發現幾隻劫後餘生的鴨子,正在無所顧忌地啄食著童屍的眼珠!至於死貓、死狗、死豬、死羊、死雞、死鴨等浮屍,那是更不用說了。所以在熾熱的太陽蒸發下,一股一股的腥臭惡氣,向我們撲襲而來。生命危脆如此,使我驚懼不已。
許多的人,都趕到了災區,我的二姨家裡,住滿了災民;堤上,到處都是剛從水裡撈上來的東西。災民以及災民的親友,都在哭腫了眼睛的情態下工作,木筏、竹排、小舢舨,裡裡外外地划著;紅卍字會,也去了許多人,帶去了大批的衣服食品,那些無人處理善後的浮屍,也就成了他們慈善機構無可旁貸的責任。
我始終不敢請問父母,民國二十年(西元一九三一年)的大水災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