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在悲哀之中帶著幾分欣喜。在烽煙瀰漫中,離別朝夕相處的親友,離開東方巴黎的上海,這是感到悲哀的;但在戰禍即將來臨之前,國家存亡興廢之秋,能夠投身軍伍,該是值得欣喜的事。
我不知道,我們所乘的那艘登陸艇,是不是由上海開出的最後一艘輪船,但當我們上船乃至起碇之時,並沒有見到其他船隻,即使有,大的是外國船,小的是長江船。那些船好像是在待命,也像是在避風,靜靜地稀稀疏疏地,躺在黃浦江中,沒有煙,也像沒有人,更不像是即將開航的樣子。那些船是做什麼的,我則不知道。
我們乘的這艘船,是由貨船改的,噸位不小,一團新兵,雖然很擠,但也裝下了。
開航之初,我們站在甲板上,看黃浦江兩岸的風光,雖然戰火迫近,黃浦江的兩岸,依舊呈現著暮春季節明媚的景象。
但到吳淞口時,看到了國共雙方的激烈戰況,共軍的據點裡,步槍與機槍的火力猛烈而且密集,似乎已經發現了我們這艘登陸艇正在離開黃浦江,所以槍彈竟在我們的船面上空,呼嘯而過,我們在擴音器宣布的命令之下,全部進入了艙底。直到出了吳淞口,進入了黃海,才許我們到甲板上來透透空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