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時校裡伙食團的空缺很多,所以我留父親吃晚飯,但他卻說:「我棧房裡還有東西,還是你跟我一道去棧房裡吃晚飯罷!再說我在鄉下離散了一家,到上海也應該和你吃一餐團圓飯了。」
一路上,轉彎抹角,盡是走些小弄僻巷,我問父親棧房在那裡,他總說馬上到了,一直走了兩個多小時,我才發現,我是跟著父親在曹家渡一帶兜圈子呢?我忍不住地說:「阿爸,你的棧房在什麼路?多少號呀?」「我記得就在這個電車旁邊的弄堂口的。」實際上我們已走過好幾個站與不知多少弄堂口了,最後只好去乘十六號的無軌電車。
但到穿過馬路的時候,父親把我拉住了,並且還將我拉到他的身後去。我向左右一看,原來前面距離很遠的地方來了一輛大卡車,在這時候,他把生命看得很重要,而把我的安全又看得更重要,可是我當時還要帶著諷刺的口吻說:「照這樣子,我們便別想通過這條馬路了。」
上了電車,父親又在搜索了,他牽著我走進車後,打躬作揖地對一個坐著的乘客說:「先生,請靠過去一點,讓我們這個學生坐一坐,因為他今天走得太多了。」聽他的口氣,看他的表情,倒像是個標準的老長工了,他這麼一大把年紀,不覺得腿痠,反而怕累壞了我,啊!當時我實在太難過了,看他弓起了背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