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常說:「常人為生活而憂,非常人當以發展理想的抱負而努力,豈能僅是為了餬口?」我從來不向朋友訴說經濟情況,曼濤先生似乎覺得我總是有辦法的,比如有人要他辦點事,他無法照辦時,便要我代辦,他有點像那種「知己」朋友一樣,在經濟的小節上,有時候不太分別你我之不同。可是,與他在一起時,精神上總是愉快的,有一次我和他在一家小飲食店裡吃簡單的晚餐,見他點了一份宮保雞丁,我的心裡嘀咕著想:「我只要了一碗白飯和幾片醬菜,至少你也不該在我面前吃雞丁,而且又要我來付錢,真是豈有此理!」但在走出飲食店後,在東京街頭越走路越寬,所遇的行人卻越來越少之時,他便對我說:「我們就是如此,朝著理想的標的努力走去,越走朋友越少,走到最後,路是越來越大了,人卻越來越孤獨了,中國古代的皇帝自稱孤家或寡人,良有以也。但願我們有勇氣享受這份孤寂,不過朋友還是要的。」這幾句話,既有清涼感也有溫暖感。
一九七五年十二月十日,我到了美國,直到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六日,因東初老人圓寂而返臺北,待辦完老人的善後,有人說我忘了昔日的老友,故去看了曼濤先生的出版社和他的家,他特地請我在他的出版社晚餐,我想這回一定要弄幾樣可口的素菜吧!結果很掃興,他叫了沙茶火鍋,既有魚也有肉。他似乎忘了我的身分,看他臨時的那種窘態,一定不是故意的,他慣常接觸在一塊吃喝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