禪的生活 215

乃不知答也;狂屈的內中欲言,而卻已忘其所欲言。這是莊子對於「道」的處理法,表明「道」之為物,非以思慮言語所能處理的。我們也可以說,莊子是對自然與人生,有了某種程度的悟境,他所說的「知」,即是他的悟。也就是說:已悟者,不可言;可言者,即非悟。

禪宗所說的悟,不是哲學家所見的絕對自然或本體,它是即萬法的現象而從因緣關係中所見的空性;但它雖可通過邏輯思辨說明因緣生法無非虛幻,卻無法親自體驗到此空性的實相。因為既是實相,便不是虛無;既是空性,便不是真有。如欲知道並且明晰地體會到此種非空非有的實際狀況,唯有進入禪宗的悟境才成。

自然主義的哲學家,肯定全體的實在無限,否定了個體的存在價值;唯神論的宗教家,則肯定最高的大神為宇宙的發生處及萬物的歸宿處,也否定了個體的存在價值。佛教則既不肯定全體,也不否定全體;既不肯定個體,也不否定個體。從因緣的觀點而言,諸行無常,萬象無非幻起幻滅,故不能肯定其有恆常不變之理體;若從因果的觀點而言,諸法的起滅,無非前因與後果的連續,故不能否定其有因果價值之事實。所以禪宗的悟境,與莊子所見者不能同日而語。哲學家及宗教家,縱然有悟,亦非實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