齋主人家知道我是小和尚,倒也很少計較,我的曾師祖──下院的當家,卻覺得看不順眼,所以念著要我改裝,但又捨不得為我花錢剪布。我是聽在耳裡,難過在心裡,出家已經兩年多了,還沒有穿上僧服,自己何嘗不急?
終於,我的父親冒著斷糧挨餓的勇氣,賣掉了幾擔麥子,請鄉下的土裁縫,做了幾件僧裝的棉衣,親自送到上海。父親還對我抱歉似地說:「你們的娘,眼力不行了,她也不會裁剪和尚衣,請了裁縫,嘴上雖說會做,做得卻不像樣,布料也很差。這些年來,鄉下一直在亂,粗重的活計,我已做不動了,你的哥哥嫂嫂,自顧生活不暇,所以也幫不上手腳。唉!這些衣服,我雖送了上來,但還不知道你敢不敢穿了它們在上海見人。不管怎樣,你且穿著試試,看看合不合身?」
我是照著父親的意思做了。滿意,當然是說不上的,但是畢竟是父母的血汗、父母的心呀!父親見我歡天喜地,他也開心地笑了,這一笑,似乎就已值回了他全部心血的代價!
就這樣,我就算是改裝了,反正俗家沒有錢,所以,一切的儀式也都免了。我的狼山的師長們,不太重視律制,似乎也缺少了一些人間應有的溫情。也許是由於生活艱難與時局動亂的緣故罷!所以,我也並不埋怨什麼人,如要埋怨,應該是埋怨自己的福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