噩耗
我出家之後,直到如今,一共回了三次俗家。
第一次,就是民國三十三年(西元一九四四年)的夏天。
第二次,是在民國三十四年(西元一九四五年)的秋天。
第三次,是在民國三十七年(西元一九四八年)的秋天,那時候,我已離開了小廟,已經進了上海靜安寺的佛學院。那也是我最後一次回俗家。那次,因為我的母親病危,特別派我的三哥到上海接我。那次,我是在氣急敗壞的情況下,向學院裡請准了假,跟著我的三哥連夜趕回鄉下去的。
我們乘的是火車,那是我第一次乘坐了京滬線上的火車,坐了三等車廂的夜班車,從北站乘到無錫,下了車等了三、四個小時,才天亮。我的三哥,在鄉下是蠻靈活的,到了上海,竟顯得土頭土腦,那副鄉巴佬的神情,卻又處處為我著想,把我當作公子哥兒,他自己好像是個跟包的聽差,在他以為,在上海念佛學院的「小老爺」,一定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地經得起折磨了。買了三等車廂的車票,他老覺得對我不起似地,上車之後,到處為我找座位,但是,車廂裡早已擠滿了,跑車幫的男男女女、綑綑包包、籮籮筐筐,以及一些苦力和軍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