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她已念了很久了。她對我的一串玻璃念珠很喜歡,拿在手上不停地數,可惜那是我向監學守成法師借的,回上海時又向母親要了過來,沒有能送給她。她的睡眠增加了,飲食也增加了,有時也能勉強著坐起來了。她看看自己的大肚皮,往往會從嘴角上泛起一絲苦笑,因為她也知道,凡是害上了這樣的病,在一個鄉下的窮人來說,痊癒的機會根本是非常的稀少,什麼藥物、什麼祕方,頂多是拖延一些時日而已。同時,母親也很相信「藥能醫病,不能醫命」。所以她也坦然地對我說:「今年我已是六十歲的人了,你們兄弟姊妹也不用我照應了,能趕在你們爹的前面先走一步,倒是我的福氣。……」說到這裡,她便曳然而止,不再往下說了。但我已經聽出她的弦外之音,那就是養兒育女不中用,老倆口子還得相依為命,如果晚走了一步,臥病之後,又有誰來悉心地照顧?我是不用說了,我的三個哥哥,老大、老二,都已分開來住,老三雖跟父母住在一塊,也有妻子的生活負擔,一天不做一天不能生活。縱有孝子,豈有老伴那樣地體貼。父母看兒女是肉裡的肉,兒女看父母是皮外的皮,雖然是一樣的痛,痛的程度卻不同!我的母親,豈不是已經體驗到了這一層道理?
我不是善於流淚的人,當我想到這裡,竟又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熱淚!我雖希望在家裡多住一些日子,我的身分、我的學業、我的假期,